政府多部门“整治假功德箱” 为何屡禁不止?

百度 《人民日报》（2016年07月04日11版）责任编辑：杜美莹声明：版权作品，未经《环球人物》书面授权，严禁转载，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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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图：2012年十部门文件《关于处理涉及佛教寺庙、道教宫观有关问题的意见》）

（图：2015年六部门文件《关于整治违法违规设立功德箱等问题的通知》）

继“2012年十部门文件”发布三年后，我们又迎来了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——国家宗教事务局等六部门联合发布《关于开展整治违法违规设立功德箱等借教敛财问题专项工作的通知》。

对比来看，这两个“国宗发文件”的主题域几乎是重复的。无论是从内容涵摄上，还是从语言表述上，新者可以算是旧者的简化版。新文件重申了“非宗教活动场所、非宗教团体借教敛财的恶劣影响、整治举措、行动依据”等，但是缩小了打击面，提出以更具操作性的“整治假功德箱”为切入点，再次尝试撬动深厚积弊的“借教敛财”乱局。

政府重拳治理：佛教景区“功德箱”依然坚挺

一提“借教敛财”，不少人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，恐怕就是这个产业里“业界最高水平”的几只大老虎。

有一句被佛教信众烂熟于心的XX景区“真相解说词”，忍不住还想在这里重复：“每一个功德箱都有创收指标，每一尊佛像都有天价的供养标价。清净之地成叫卖之所，其间充斥诳语与骗局。”

这句话，是2013年5月份《南方周末》揭批XX景区的纪实文章的开篇。彼时，距2012年10月“十部门文件”发布针对“借教敛财”的严打宣言，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光景。然而各地佛教景区的敛财行径非但没有收敛，反而旁若无人持续升级。

今天，南北各地佛教景区里鳞次栉比的假功德箱，依旧傲然挺立。“2012十部门文件”再加上“2015六部门文件”——两把尚方宝剑之下，围观者无数：三亚、陕西佛教景区两只“大老虎”是否还能毫发无伤，继续招摇？

“2015六部门文件”公信力：陕西XX景区敢碰吗

细读“2015六部门文件”，或许你也会哑然失笑，该文件对于严打对象的描述，几乎就是以XX景区为“假想敌”而写就的：

“一段时期以来，一些地方出现非宗教活动场所和非宗教团体违法违规设立功德箱、雇佣假僧假道、非法从事宗教活动骗取钱财等以教牟利现象，屡禁不止、愈演愈烈。

“此类问题严重违反党的宗教政策和国家法律法规，扰乱正常宗教活动秩序，损害佛教道教界的形象和声誉，伤害信教群众的感情和游客的权益，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。”

所有这些，XX景区都能套得上，而且套得严丝合缝。无论是拿XX景区作为严打首战，还是拿改景区作为严打高潮，绝对都是众望所归，大快人心。但如果这场严打里，没有陕西XX景区的戏份，甚至戏份不够，这该让十方大众们怎么解读“国宗发文件”的公信力呢？

解读2015年六部门文件：先天优越与先天不足

此次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的出台，应该说在很大程度上，得益于佛教界和民间先行者的持续呼吁，得益于媒体尤其是业界旗帜新华社对这种持续呼吁的增援，可谓是新闻舆论推动国家相关部门开展工作的一个代表性案例。

然而新华社记者有一句总结很实在，也很戳痛点——事实上，“借教敛财”这个社会顽疾，已经有多年的曝光、整治历程，却依然“治而不止”，违规设置功德箱，仅仅是这个庞杂问题中的一个小切口。

如果说我们仍能够寄希望于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作用，或许是因为它有一个先天的优越性，它出台的大环境升级了：正赶上新一代领导集体的反腐风暴。我们看到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的最后一条严打举措强调：

“对于支持、参与乱设功德箱等借教敛财活动的党政干部，可向纪检监察机关反映，由纪检监察部门按党纪政纪严肃处理，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。”这是“2012年十部门文件”没有提及的，也是新文件摆脱“悬浮命运”得以真正落地的希望所在。

“把权力关进笼子”，果真是整顿包括“借教敛财产业”在内的各行各业的致命一招。明贤法师曾在《佛教寺产应归僧团，法律漏洞导致官商借佛敛财》一文中透彻剖析道，“借佛敛财”之所以兴旺发达，正是地方上“权力寻租与财力投机”的一拍即合。

法师这篇文章也同样给了我们发觉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先天不足的启发。和“2012年十部门文件”一脉相承，新文件同样对“借教敛财”的根源性问题避而不谈——寺产所有权和寺院法人地位问题。

官商何以全然不顾法律法规、甚至治理文件，肆无忌惮地借教敛财？因为寺院所有权不在僧团手中，寺院法人地位始终得不到承认。现行的2004版《宗教事务条例》中对寺院产权的模糊规定，让“以教牟利”的产业办得有章有法、有理有节。

修订《宗教事务条例》：该有什么程度的期待？

2015年是《宗教事务条例》颁布十周年。在刚刚结束的“中国政治季”——两会期间，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、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表示，修订《宗教事务条例》已经摆上工作日程；国宗局局长王作安表示，修订《宗教事务条例》已经水到渠成。而此时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仍对“寺院法人地位”这一根源性问题不谈及不触及，让我们对《宗教事务条例》的修订，该有个什么程度的期待呢？

在“2015年六部门文件”，还有一条很新鲜的表述，就是在整治举措里，强调了舆论的监督力量——“对情节严重、屡禁屡犯的典型案件要严肃处理，支持曝光揭丑，并追究相关组织和责任人责任。”

我们看到，新闻舆论推动了政府部门发文，政府部门发文推动新闻舆论继续发挥作用。那么，如何证明这不是一个“原地死循环”，而是一个“螺旋式上升过程”呢？很简单，拿“XX寺景区”这个借教敛财大老虎试试刀呗。

让我们拭目以待——“拭目以待”这个词作为千千万万文章的结尾，早已经被用烂了。但这次，“we really mean it”，我们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地，拭目以待。